2011年,有女记者曾向原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问了这样一个问题:一个县委书记,最风光的时候能达到哪种程度?
陈行甲打了个比方,有个县委书记曾和他开玩笑说,哪怕前一天晚上做了个梦,第二天你就可以把它变成现实。
中国的体制中,县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。
秦统一后,秦始皇采纳李斯的建议,决定在全国范围废除分封制,以郡县制作为中央控制地方的制度。从此,县这个单元就成为我们国家组织架构里最稳定的一个组成部分,两千年不变。
大县的长官称县令,由朝廷任命,权力很大,包括治理民众,管理政财、司法、狱讼和兵役。包罗万象。
秦由此形成了中央垂直管理地方的形式,延续千年。
新中国成立以来,很大程度也沿袭了这一治理架构。
中国特色的“一把手”文化很大程度又强化了县一级的权力。
县委书记的权力几乎涵盖了所有领域,除了外交、军事和国防等中央政府专有的权力外,县委书记在地方上拥有近乎与中央政府相同的权力。
首先,县委书记在人事安排上拥有决定性的权力。一票否决。
对于辖区内的县管副科级以上干部的调动和选用,县委书记拥有决定权。县委书记在很大程度上掌控着地方官员的个人政 治命运和前途。
毫不客气的说,江西万年县李佩霞这样的正科级干部的任免,也就是毛奇书记一句话。
而对于市管副处级以上干部的调动和选用,县委书记则拥有建议权,这也很重要。也就是录音视频中李佩霞对毛书记反复说的“请书记推荐我”。
其次,县委书记在事权决策层面上也拥有极高的权力。
在县委常委会议中,县委书记对于涉及重大政治、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议题拥有最终的拍板决策权。这种权力架构确保了县委书记在地方事务中拥有最终的话语权。
同时,县委书记还拥有召集权,可以召开五套领导班子联席会议,进一步体现了其在地方政治生活中的核 心地位。
在经济方面,县委书记对县级财政资金的使用支出拥有审批权。
例如,如果县长的审批权限为100万元以下,那么超过这个金额的审批权就归县委书记所有。
这就是中国特色的一把手文化,也有人称县委书记为土皇帝。当然这种说法是不对的,大清已经亡了一百多年了,袁世凯称帝也失败了。
上面四个方面都是明面上的,还有两个相对隐秘,但是最重要的因素,更加放大了县委书记的权力。
第一个是县城范围小,有着错综复杂的权力人际关系。
2010年的北大的社会学博士冯军旗。他在河南的中县挂职县长助理,深度访谈了数百名官员,最终写下一部长达20万字的学术论文,名为《中县干部》,对中国县乡干部任用升迁体制进行细致研究。
中县隶属南都,与湖北接壤,拥有98万亩土地和78万人口,是传统的农业县,棉纺织业是其经济支柱。
中县共有副科级以上干部1013人,其中副科680人,正科280人,副处40人,正处5人。从籍贯上看,正科级以下基本来自本县,副处级以上多为南都其他县人。
在这个副科以上干部刚过一千的农业县,具有血缘和婚姻关系的政治家族就有161家,其中,产生5个以上副科级以上的大家族21家,5个以下2人以上的小家族140家,这就意味着每十个干部中至少有一个背后有家族势力,有20%的干部属于官二代。
这是什么意思,也就是说公权力很大程度被私 有化了,俗称“政 治家族”。
第二个是,县城专政机构是最齐全的(乡镇就不行,权力机构很有限)。党政军民学,纪检公检法,所有中央部委的机构,县城几乎都有。也就是说,专政机构要用“合法合规”的手续处理县域收拾任何一个人,手段都是全套的。
李佩霞事件也验证了这一点。要知道李佩霞可不是平头百姓,她是有着十几年正科资历做了七八年乡镇书记的领导干部。不要小看正科级,这相当于县城中的正部级。这也没用,这不和县委毛书记吵了一架后,三天之内就给你留置了。
县域权力的封闭性和垄断性,最后这两个因素加起来,足以致命。
这也是李佩霞们真正害怕的所在。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,书记们忍不住的后果都很吓人。
江西去年发生的县长李秋平性骚扰中 央部委挂职女干部,湖南新晃一中操场埋尸案就是很好的印证。
但是一旦做到了书记,真的忍不住啊。